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魚從頭爛

詹仁道/泰山企業集團總裁

一家公司是否有前途,領導人的風格是最簡易的指標。
領頭者的價值觀、待人處事風格,必定會影響整個團體。

 小時候,每逢不用上學的假日,我常陪母親去菜市場,幫忙提菜籃。印象特別深的是,母親在魚攤停留的時間很長,因為她總是不厭其煩地掀開每條魚的魚鰓,仔細看個清楚,似乎覺得滿意了,才會將牠挑出來,交給魚販秤重。有一次我忍不住問她:「魚鰓有什麼好看的?」母親回答:「魚鰓顏色鮮紅,代表這條魚很新鮮。」原來,一尾魚新鮮、腐爛的關鍵都在魚頭。這個常識很有趣,我從此牢牢記在心裡。

 上梁正,下梁不會歪

 長大成人,經營事業後,我對於「魚從頭爛」這件事有了新一層的領會。一尾魚爛臭,是從頭部開始的;一個單位、一家企業也一樣,身為長官、領導企業的人,倘若言行不正,怠惰、奢侈、動歪腦筋,整個單位或企業必定敗壞。俗話說「上梁不正下梁歪」,絕對是千古不易的真理。

 因為這層領悟,從踏進家族事業就擔任總經理職務的我,一直到前幾年退休為止,始終兢兢業業,矢志做同仁的好榜樣。我希望帶動好的風氣,從自己做起,讓同仁仿效。第一當然是奮力打拚,做好該做的事,做到最好為止。其次,言行要一致,不能嘴裡訓誡員工一套,自己做的又是另一套。第三,公私務必分明,不該浮報的開銷,絕對不占公司便宜。最後,用功吸收新知識、研究新東西,跟上時代的腳步。

 近幾年,職場上流行「責任制」這個詞。我覺得最早貫徹責任制的職務,應該是企業領導人。一個認真的負責人,根本就是二十四小時無休!

 好的領導典範造就好企業

 泰山早年聘請朱萬福先生擔任顧問,我們許多制度都是在他手中建立的。他在更早時期擔任台塑的顧問,後來徵得王永慶先生首肯,獨立門戶開設了企管顧問公司,幫助亟需輔導的中小企業。朱先生英年早逝,我去參加葬禮,王永慶先生也親自到場,送朱先生最後一程。

 由於王永慶先生和我是鄰座,就展開了一段對話。說是對話,其實主要是他提問!他知道泰山兼營飼料廠,問了許多相關知識:「現在鄉下養豬,都餵什麼食物啊?」「鄉下的餿水怎麼處理?」「飼料廠好做嗎?生意好不好?」問題既多又細。那一刻,我的第一個念頭是:「果然名不虛傳,腦子裡時時刻刻都是生意。」第二個念頭則是:「千萬不要來和我們搶生意啊!」

 後來回想到這一段,深深覺得王永慶先生「經營之神」的稱譽當真不是浪得虛名,他無時無刻的拚勁真的讓人印象深刻。王先生素以追根究柢的精神聞名,任何事都追蹤到最末節,並讓事情完全透明化,不容一絲含糊。企業領導人如此繃緊神經,員工當然不敢偷懶;相反地,企業領導人如果馬馬虎虎,員工必定有樣學樣。

 同業中,統一集團的高清愿先生是我非常欣賞的領導者。他心胸寬闊、個性坦白、公正無私,爽快、守信,是個正直的人。他的風格影響企業氣氛與格局,統一企業品牌聲譽良好,其來有自。

 我在商場打滾多年,優秀的企業領導人看過不少,行為不當的也所在多有。有家上市公司老闆,以收取回扣出名。業界都知道,該公司的大宗機器設備採購,都由老闆親自掌管、定奪,別家公司花一百萬元買到的物件,那家公司卻得耗費一百四、五十萬元。大宗物資採購往往以億元計,這中間的利益就可想而知了。

 更糟的是,由於老闆帶頭「歪哥」,高階主管也比照辦理,基層員工亦是有樣學樣,「能歪就歪」成為全公司的風氣。「這家公司早晚會敗!」許多人看在眼裡,沒說出口而已。前兩年,這個老闆的不法行為終於遭到揭發,檢調單位展開大規模調查,老闆逃亡海外,公司的聲譽也跌到谷底。

 一張舊沙發反應企業文化

 所以,一家公司是否有前途,領導人是最簡易的指標。銀行業最清楚這一點,貸放銀根之前,必定先拜訪申請貸放的對象,與公司負責人或主管聊一聊,觀察公司的文化。早年泰山曾申請一筆建廠貸款,過程很有趣。

 那是一九七○年代,我們計畫在彰化田中興建新廠房,於是向台中農民銀行申請貸款。負責放款的王經理特地到員林舊廠拜訪,不久貸款就核准了。田中新廠是泰山大幅躍進的重要里程碑,占地三萬坪,擁有最先進的生產設備,讓泰山從小廠躍升為一級大廠,此後發展蒸蒸日上。多年後,王經理眼見自己判斷正確,也頗為自豪,終於透露當年核准貸款的小祕密:「我一坐上你們辦公室破舊的沙發,臀部就頂到彈簧了,於是心想,這間工廠明明賺錢,卻如此儉省,可見企業風氣踏實穩健,貸款給他們應該會妥善運用。」我們成功貸到款,關鍵竟是一張舊沙發反映的企業文化。

 其實古代聖賢早就說了:「風行草偃!」「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。」領頭者的價值觀、待人處事風格,必定會影響整個團體。一家企業的文化與領導人息息相關,所以企業行不行,光看頭頭總能掌握到幾成。現在股市投資老師不也常說:「投資張忠謀!」「投資郭台銘!」

 「魚從頭爛」真是古老的智慧啊!(本文摘自《實在ㄟ堅持:泰山總裁詹仁道的經營心法與人生哲學》,卓芬玲採訪整理,遠流 出版,2010年10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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